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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旧电池的回收困境

钜大LARGE  |  点击量:882次  |  2021年09月26日  

假如一件事让你倾家荡产,你还会地做下去吗?大概多数人会悬崖勒马。但是,废旧电池大王王自新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从误打误撞,接触到了废旧干电池处理,他在废旧电池回收、处理的路上,已经走了13年。


为100吨废旧电池搬十次家


我一直在‘放空炮’,王自新说


乘坐北京地铁四号线到终点站,再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在城市的边缘,法治周末记者找到了王自新的废旧电池之家。


六年前,他为100吨废旧电池找到了一个新的容身之所。而在此之前,王自新带着他搜集来的废电池搬了不下十余次家。


近年来,废旧电池回收问题引发了社会广泛关注。有研究数据显示,一节纽扣电池可以污染60万升水,一节一号电池可以污染一平方米土地。同时,也有声音称,目前,废电池分散丢弃在生活垃圾中,其危害微乎其微。


因为对废旧干电池的危害认识不同,在如何处理的问题上,自然也存在着争议。


国家环保总局有关人士认为,以前有关废电池危害环境的报道缺乏科学依据,废电池不用集中回收。而一些民间环保人士却认为,有必要效仿一些欧洲国家,将废旧电池集中回收。


王自新就是这群民间环保人士中的一位。如今,他称已经掌握干电池真空热处理技术,并且酝酿建立2000吨的干电池处理厂和覆盖北京市所有社区的废旧电池回收网。


然而,有关王自新来说,目前难以突破的瓶颈是资金短缺。


我一直在‘放空炮’。王自新说。不过,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他仍旧一再强调:明年,他的干电池处理厂就能建设起来。


与很多环保人士的出身不同,此前,王自新是拥有医学背景的建材商人。


他曾是一名内科医生,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初生牛犊,刚刚穿上白大褂,他就跑到主治医生面前说:我要做心脑血管和癌症的课题。


主治医生哑然失笑:了这么多年都做不了的事,你一个刚来的学生就想干?


似乎打这时起,王自新堂吉诃德式的理想主义就开始发酵了。


此时,正值国家基础设施及房地产建设兴起之际,王自新弃医从商,销售建筑材料。8年时间,王自新挖到了创业的第一桶金。


1998年,他萌生了急流勇退的想法。原来,王自新一直把当时的自己含义为倒买倒卖的掮客,但他更希望干点理想性的实业项目。


于是,王自新停了红红火火的公司,开始四处寻找项目。


1999年,王自新从一本刊物中看到,我国的干电池仅能回收却无法处理。受这句话启发,他进入了废旧电池回收处理行业。


事实上,电池分为很多种类。人们平时常用的蓄电池、锂离子电池等其他种类电池,不仅可以多次重复使用,有些故障电池还能修复。在处理上,譬如蓄电池,每年报废的数量就达上亿只,但其中金属含量高,所以不少人会直接将其送到厂进行冶炼回收。但干电池的处理,却成为难题。


回收干电池像坐过山车


从1996年开始,在社会开始关注废旧干电池污染的情况下,我国干电池回收活动如火如荼。2003年,干电池回收却跌入低谷


从1996年开始,在社会开始关注废旧干电池污染的情况下,我国干电池回收活动如火如荼。因回收干电池而成名的草根也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河南省新乡市的田桂荣就是其中之一。


但王自新注意到,田桂荣虽然收集了许多干电池,却只能囤在家里。这让他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为何这么多人回收,但电池却不能得到处理?


他自认捕捉到了商机。进入废旧干电池处理市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随即,王自新开始泡图书馆,光借书证就办了四个。他还走访了一些专家学者,希望能更深入地了解废旧干电池。很快,他得出一个结论:任意抛弃废旧干电池,不仅仅对自然环境造成污染,还会影响整个生态。


这个结论很符合王自新对新项目的要求能赚钱,还得有意义。


王自新的目的,是要建立一个废旧干电池的回收处理产业链。而回收废旧干电池的目的就是让其再生。


2001年,他筹资500多万元,在河北易县筹建了一家废旧干电池再生处理厂。他还雄心勃勃地给自己定了个五年计划处理全国30%的废旧干电池。


开始的一切都很顺利。厂房很快建好了。但在一次媒体采访中,技术方提出废电池再生处理工艺中会出现31%的废水排放,这意味着当地的河流可能会受到危害。


媒体的报道引起了巨大轰动,全国批评的声音纷至沓来。因考虑到可能对当地环境造成污染,河北环保部门迟迟未批准。


王自新不想放弃,他想通过技术上的改进来得到环保部门的批文改进会排放污水的湿处理法。


然而最终,王自新的项目还是下马了。他回收来的两百多吨废旧干电池进行了水泥固化处理。


河北环保部门对废旧干电池处理可能造成的集中式污染并非没有道理。


2002年七月,权威专家刊文指出,废电池在外壳保护和大量垃圾的稀释下,随生活垃圾填埋不会造成污染。集中回收后处理不善反而容易造成局部地区的汞污染。


这一点,得到了北京市环保局固体废弃物中心(以下简称固废中心)工作人员的肯定。他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欧洲一些国家废电池是随生活垃圾分散填埋,(我国)也是参照他们的做法。


据我理解,技术上已经升级改造了,干电池都已达到低汞低镉标准,分散填埋时,不至于达到现行污染的限值(标准)。这位工作人员说。


2003年,干电池回收进入低谷。在这一年,环保部门出台的废电池污染防治技术政策提出,在缺乏有效回收的技术经济条件下,不鼓励集中收集已达到国家低汞或无汞要求的废旧电池。


这项政策令王自新如同挨了一记闷棒。但一个多月后,他决定,还是要回收处理废旧电池。即便是低汞低镉也会造成一些污染,并且随手丢弃会造成资源浪费。他认为。


事实上,早在1997年,轻工总会、国家经贸委等九部委联合发出《有关限制电池汞含量的规定》,要求电池制造公司逐步做到降低电池汞含量,2002年达到低汞水平,2005年达到无汞化。


但是,有媒体调查称,虽然大电池公司生产的电池目前都做到了低汞化或无汞化,但大量小公司生产的电池还存在高汞现象。有的极差,高于低汞电池标准的20倍,高于无汞电池标准一万倍。


能赚钱的也是公益


将来,我们把一个区域的废电池收集到一个点,由志愿者管理,再统一运输到处理厂


王自新又开始琢磨:废旧干电池现在处理不了,是因为设备有污染。那我就弄个没有污染的设备吧。


三年后,他设计出了真空热解处理废电池设备,并申请到了国家专利。


在王自新计划中,废旧干电池能零成本到厂,但这不单单意味着有公众免费贡献干电池,还得有免费的志愿服务。


即便如此,除去两千多元成本,一吨干电池处理后的利润也不过400元,折合每节干电池处理利润不到一分钱。


将来,我们把一个区域的废电池收集到一个点,由志愿者管理,再统一运输到处理厂。


闲暇时,志愿者宫方会帮王自新回收废旧电池,王自新留给我的总体印象是耐心、好脾气。


宫方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说,我从来没见过王老师生气,哪怕做错了事,他也慢慢地跟我讲。


他很细心,有时只活动一上午,王老师也会给我们准备午饭。宫方说。


如今,王自新在名片上印上了社会公司责任家的头衔。他既是北京东华鑫馨干电池回收中心的老板,又是打杂的,全公司只有他一人。


王自新看来,不赚钱的公益没有可持续性。


什么是公益?不赚钱就是公益了?王自新摆摆手,要是连生存都生存不下来,怎么做公益?


现在,院子里的真空热处理设备已经被彻底废弃。处理量太少了,只有十公斤,批量生产必须按比例扩大后,再投入使用。王自新解释。


想当初,制作设备的八万元还是借来的,如今,王自新已经几乎口袋空空。


王自新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曾经有一家西班牙的公司愿意出资100万美元买断这套设备的专利。但在洽谈中,他了解到这家公司是想大量生产再出售。


全世界的废旧干电池就这么多,即使其他公司买了,一吨400元钱的利润能维系得下去?王自新说,自己虽然心动,但没答应。


目前,王自新又新推出了设立认领干电池回收服务岗活动,希望建立北京市的志愿回收网络。


一个小型废旧电池回收箱是200元,其中40元钱将作为他的干电池处理厂的资本积累。现在,已经有三百多个回收箱在社区中安了家。位于北京市丰台区和义北一社区就是其一。


和义北一社区居委会主任刘伟说,社区128个楼门,安置了五十多个回收箱。上个月刚刚回收过一次。刘伟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在刘伟的印象中,王自新穿的有点邋遢,蹬着三轮车,或者是一辆半新的自行车,隔几天就来社区转一转。


王师傅,啊,不,是王经理。刘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说,哪有经理骑自行车啊。


这个项目是我的全部希望,今年计划推广一万个楼门小回收箱,让老百姓更方便参与。王自新期待,用爱心带动更多人,解决干电池回收处理问题。


废旧电池的回收困境


北京社区中被遗弃的废旧电池回收箱还有不少。王自新打算一一将他们接管过来


可是,小回收箱的推广,却并不容易。刘伟在宣传工作中发现,很多居民觉得回收废旧电池没有意义,国家早就宣传‘低汞低镉’了。


但在社区中,仍有不少回收公司发起废旧干电池回收活动。


王自新掰着手指头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北京市海淀区的一个回收公司,在活动之初向学校、社区承诺,回收一只干电池给一角钱。但开展废品回收活动一段时间后,以不挣钱为由不再回收了。


也有北京的一家广告公司,从2006年开始,在全市社区、学校、单位等设立了万余只废电池回收箱用于广告宣传,但2008年以后该项目就停止了。


社区居委会领导告诉王自新:这些回收箱曾经回收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人管了。现在箱子早就满了,我们却找不到回收单位。


现在,北京社区中被遗弃的废旧电池回收箱还有不少。王自新打算一一将他们接管过来。


和当年身家百万的商人身份相比,现在的王自新显得很落魄。家里每个月要依靠妻子四千多元的收入维持温饱。


但他不希望妻子和儿子过问电池的事。怕他们不同意,我们各管各的。


对电池回收,他不拒绝合作,但也坚决自主。他希望,按照自己的理念和方式,建立一套废旧干电池社会化管理模式。


瑞典、德国等欧洲国家有关干电池回收不仅有法律规定,而且有成熟的回收体系。政府对此投入不小。


但王自新却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假如我国也效仿其他一些国家给予回收处理废旧电池补贴,可能会导致市场混乱。而他的同盟刘伟和小宫却希望,政府的力量能尽快参与进来。


固废中心的工作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在现有技术的限制下,居民生活中所用的干电池都作为普通生活垃圾来处理。否则,反而容易造成污染。


假如居民手中废旧电池量大的话,比如几十公斤,会有环卫集团(北京市环境卫生工程集团有限公司)上门收取。该工作人员介绍说。他称,自己并不了解,环卫集团回收废旧电池后如何处理。


此外,固废中心的工作人员不止一次地对法治周末记者说,目前处理干电池在技术上,可能无法消除污染隐患,而费用上更是得不偿失。总不能一块钱的电池要花五块钱处理吧,最后不可能全让财政买单。


王自新说,有北京市环保部门官员向他承诺:只要你的处理厂建成了,我们给你宣传推广。


但王自新其实也并不清楚,自己何时能把理想中的处理厂建成。即便从全国范围来看,也没有任何地方建成了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废旧电池处理厂。


法治周末记者在采访丰台区环保局与固废中心时,两方工作人员均表示不了解王自新其人,也并不了解王的废电池处理。


说起自己现在最大的心愿,王自新把目光投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废旧电池回收箱上。


要是今年能新增十万个(回收箱)就更好了。他说。为此,他还专门策划了一场买一赠二的活动。


我在为我国废电池打工,这位昔日的商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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