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蓄电池回收“江湖小贩”能否终结?

近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印发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推行方案的通知》(以下简称《责任延伸制度》)，确定对电器电子、汽车、铅酸蓄电池和包装物等4类产品实施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那么，《责任延伸制度》讲了啥，我国铅蓄电池的回收乱局能就此终结吗?

小商贩“统治”下的铅蓄电池“回收江湖”

铅蓄电池的主要原料是金属铅，而我国铅矿资源较匮乏，主要依靠进口弥补，因此，通过回收废旧铅蓄电池实现铅资源的再生和循环利用尤为重要。据统计我国废铅蓄电池非法倾倒量逐年增长，已从2008年的9.95万吨，增长到2015年的近30万吨，而三无冶炼企业综合利用率低，一般仅为80%至85%，最高不超过90%，导致全国每年大约有16万吨铅在非法冶炼过程中流失掉，我国每年税收因此损失近150亿元。由于含有重金属铅，铅蓄电池的生产和回收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环境污染，如果污染了土壤，会沉积到谷物和蔬菜当中，对人体有极大危害。

华南师范大学教授陈红雨表示，目前我国铅蓄电池的回收和冶炼比较混乱，处于“军阀混战”的局面，据他所知，仅在安徽省界首县就有几万农民从事非法铅蓄电池回收。我国非法再生铅产量已经大于合法的再生铅产量，很多废旧铅蓄电池流入非法回收领域，电池酸液被随意倾倒，对环境造成了极大危害。

“铅蓄电池的发展空间很大，但是铅蓄电池的成长和发展必须彻底解决铅回收问题。由于政策缺失等多方面的原因，现在铅蓄电池在回收和拆解处理上还存在较大的问题”，中国动力总经理刘宝生说，“每年全国有几十万吨的废旧铅蓄电池去向不明，整个回收体系处于相对无序状态”。国内目前还没有建立起完全由正规企业主导的回收网络，回收多以个体商贩为主，废铅蓄电池回收市场长期由“游动回收商贩”控制，废电池大量流向非法小冶炼作坊，目前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地下产业链”。

为什么铅蓄电池的回收会被这些小商贩控制，为什么没有形成由正规企业主导的回收网络?在“2016’中国国际铅酸蓄电池高峰论坛”上，风帆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李勇给出了答案，他说：“在行业中非法回收、非法冶炼大行其道，由于非法产业链不含税交易，没有环保成本，正规企业无法与之竞争，最终形成‘劣币驱逐良币’的局面。”

铅蓄电池回收戴上“紧箍咒”

关于铅蓄电池的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业界早有研讨。在2016年5月由中国化学与物理电源行业协会、电池中国网联合举办的“循环困局——铅蓄电池回收与铅再生商业模式探讨”主题沙龙上，业内专家就建议“谁家的孩子，谁抱走”，认为强力推进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是铅蓄电池回收问题的破局之道。

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由瑞典隆德大学的环境经济学家托马斯雷诺斯特在1990年正式提出，它将产品生产者的责任延伸到其产品的整个生命周期，特别是产品消费后的回收处理和再生利用阶段，让生产者承担废弃产品的回收、处置等有关法律义务，促进改善产品全生命周期内环境影响状况的一种环境保护制度。这一制度已经在德国、瑞典、美国、日本等国的立法和实践中得到应用。

《责任延伸制度》提出，铅蓄电池的生产者对其产品承担的资源环境责任不仅存在于生产环节，而且要延伸到铅蓄电池的设计、流通消费、回收利用、废物处置等整个生命周期，并规定对铅酸蓄电池、饮料纸基复合包装等产业集中度较高、循环利用产业链比较完整的特定品种，在国家层面制定、分解落实回收利用目标，建立完善统计、核查、评价、监督和目标调节等制度。从本质上来讲，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与国家之前实行的“谁污染，谁治理”的道理是一样的，造成环境污染的一方应该承担其相应的责任。

《责任延伸制度》鼓励铅蓄电池生产企业利用销售渠道建立废旧铅蓄电池回收机制，并与符合有关产业政策要求的再生铅企业共同建立废旧电池回收处理系统。然而，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由于个体商贩抬高废电池回收价格，争夺废电池货源，有资质的回收企业和再生铅企业处于“无饭可吃”的境地。某铅蓄电池生产企业负责人向《电池中国》网介绍，铅蓄电池回收的难点就是渠道问题，难就难在“收不上来”。

另一个难点是责任不清，对整个系统中的生产者、销售者、使用者、回收者的责任没有规范性要求，正规体系很难建立。此外，铅蓄电池回收不像一般废旧物品那样，它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不是想收就能收”，只有具备危险废物综合经营许可证的单位才可以从事废铅蓄电池收集、贮存和处置等经营活动，危险废物综合经营许可证具有较高的申请门槛，众多企业或个人难以达到要求。

国外的先行经验

发达国家大都建立了较为完善的废铅酸蓄电池回收体系，大致分为三条路线，即：1.蓄电池制造商负责通过其零售网络组织回收。2.依照政府法规批准的专门收集铅蓄电池及含铅废物回收的强制联盟和专业的回收公司组织回收。3.由再生铅企业建立特定的废铅酸蓄电池回收公司组织回收。由正规再生铅企业对上述三种途径回收的废铅酸蓄电池进行统一处理，政府给予再生铅企业一定的废电池处理补贴费用。

美国在废电池环境管理方面立法较多也较细，联邦法规、州法规、地方法规以及许多管理计划都控制着电池的制造与回收。美国的回收渠道建立值得我国借鉴：(1)消费者应将废旧铅酸蓄电池交给零售商、批发商或者再生铅冶炼企业，禁止自行处理废旧电池。零售商应把从消费者手中回收的电池交给批发商或者再生铅冶炼企业。(2)零售商在销售电池时，如果已使用的蓄电池由顾客提供，那么顾客要用基本相同的型号、不少于购买的新电池的数量来交换。(3)零售商在售出一个车型的可替代蓄电池时，顾客需附至少10美元的押金，在退回已使用的相同型号的蓄电池时才将押金退回。如果顾客在购买之日起30天内没有退还已使用的汽车蓄电池，那么押金将归零售商所有。(4)蓄电池批发商在交易时，如果已使用的蓄电池由顾客提供，那么顾客要用基本相同的型号、不少于购买的新电池的数量来交换。与零售商交易时，零售商要在90天内将收集的蓄电池交给批发商。(6)政府会对零售商、批发商的行为是否符合上述规定进行检查，违反规定的将收到罚款等相应处罚。

美国实行的交付押金、以旧换新等措施，在关键环节上能够约束消费者的行为，使其自觉遵守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从而形成了一种自律机制。专家认为，这种制度我国也可以尝试借鉴。德国、瑞典、日本等发达国家实施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扩大生产者的责任，已经形成了一种不可逆转的潮流。

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的政企实践

当前我国铅蓄电池和再生铅行业固体废物污染防治面临严峻形势，政府、企业等都已经开始行动，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的实践已迫在眉睫。

近日，北京市环境保护局发布关于开展废铅蓄电池生产者责任制试点工作的公告，要求铅蓄电池生产企业通过本企业在京产品销售网络，逆向回收废铅蓄电池，并将其转移至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单位进行无害化利用处置。此外，该公告还对企业申请条件、确定试点企业流程等事项做了规定和说明。

超威集团在中华环境保护基金会设立了“电池污染防治和救助专项基金”，该基金委托环境保护部固体废物与化学品管理技术中心牵头，联合中国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协会、中国电池协会等单位共同开展“铅蓄电池行业战略研究及废铅蓄电池回收体系建设试点项目”，以推动废铅蓄电池规范回收及再生工艺研究。该项目在北京、天津、山东等8个省市区开展试点工作，为实现铅蓄电池规范生产、有序回收、合理再生利用积累经验。

超威集团目前利用全国25家子分公司的30万个销售网点，通过其销售和物流网络，在做到自身规范回收的同时，为行业企业搭建出“以旧换新、逆向物流”的回收体系。同时，超威集团还建立了一整套价格联动机制，不仅保证废旧电池回收来源，还保证每个回收网点都能有足够的利润空间，从而提高各网点对废旧电池回收的积极性。超威集团除了通过与再生铅企业进行合作，规范废旧电池的回收过程和回收渠道，实现产业链的整合外，还以技术为突破点，不断研发出“原子经济法铅回收”等更加“节能环保”、“节能减排”的铅回收技术。2013年，超威集团研究院与北京化工大学进行合作，正式成立了“原子经济法铅回收项目”小组;2014年4月，“原子经济法铅回收项目”通过国内权威专家的联合鉴定;2015年年末，该项目进入量产示范生产试验线阶段。据悉，目前该项目产业化已箭在弦上。

全国人大代表、中国动力总经理刘宝生曾提交议案，建议基于物联网技术，构建铅酸蓄电池资源循环体系。为了推进铅蓄电池行业的绿色发展，该公司多年前就成立了专门的电池回收调研小组，近年来更是投入数亿元资金用于更换环保设备。公司依托全国已有数十家销售公司、近万家经销商网点，构建起立体化的电池回收网络。此外，公司还推进以旧换新业务，在这些网点，消费者可以用废旧铅酸蓄电池抵扣部分新电池的费用。

2015年9月，南都电源宣布以约3.16亿元收购华铂科技51%股权，开始进军铅回收领域。华铂科技的主营业务包括再生铅加工、废旧蓄电池回收冶炼等，一期产能为年产21万吨环保型再生铅，未来规模仍将继续扩大。

据了解，天能集团废铅蓄电池回收处理能力有了很大提高，该集团年回收30万吨废铅蓄电池清洁化再生技术改造项目已经正式竣工投产。

绿色金融：铅蓄电池回收引入第三方资本

《责任延伸制度》在保障措施中提到，要加大政策支持力度，研究对开展生产者责任延伸试点的地区和相关企业创新的支持方式，鼓励采用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PPP)模式、第三方服务方式吸引社会资本参与废弃产品回收利用，并提出建立绿色金融体系，落实绿色信贷指引，引导银行业金融机构优先支持落实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的企业，支持符合条件的企业发行绿色债券建设相关项目。

那么，目前为铅蓄电池回收提供金融服务的企业现状如何呢?在“2016’中国国际铅酸蓄电池高峰论坛”上，前海海航供应链管理(深圳)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刘军在谈到蓄电池回收时表示，作为供应链企业，他们企业是金融和产业的桥梁，通过嵌入式服务，把资金源源不断地输入到铅蓄电池回收产业中去。他们研究后发现，铅蓄电池回收产业是循环经济，国家也大力支持，所以就从回收端切入，从铅循环企业开始介入，注入资金，提升行业效率，降低整个行业经营成本。公司重点参与、扶持环保基金，推动基金在电池回收方面的试点工作持续和深入进行，同时他们也进行技术手段和商业模式创新，利用互联网平台，提供“产业互联网+供应链金融”这种服务。

至于现状，刘军说，公司的服务之前企业很难接受，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他认为，第三方金融服务公司难的是观念的转变和创新，前海海航供应链管理(深圳)有限公司要通过互联网、产业互联网、供应链金融等，用新思维去改造传统产业。

奖惩措施：未来要和消费税挂钩?

生产责任延伸制度既然已出，那么，如何保障这一制度的有效执行?《责任延伸制度》提出几项保障措施，比如加强信用评价，建立信用信息采集系统，并与全国信用信息共享平台对接，对严重失信企业实施跨部门联合惩戒;完善法规标准，适时制定铅酸蓄电池回收利用管理办法、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回收利用暂行办法、强制回收产品和包装物名录及管理办法、生产者责任延伸评价管理办法，以及依法取缔非法回收站点等。

其中，“依法取缔非法回收站点”应严格加以执行，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小商贩等“游兵散勇”左右了铅蓄电池回收产业，让产业一片“乌烟瘴气”。

关于“生产责任延伸第三方评价”问题，《电池中国》网采访了中国化学与物理电源行业协会秘书长刘彦龙，他表示，协会正准备起草铅蓄电池回收生产责任延伸制度的评价标准，并计划向上申报，希望能够使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的执行情况与铅蓄电池消费税挂钩，对于执行情况好的企业可适当减免消费税。如果生产责任延伸制度的执行同消费税挂钩，铅蓄电池回收企业将会有更多动力执行这一政策，这无疑会大大推进生产责任延伸制度的实施。